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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回忆】我的知青兄弟小擦板(陈志强)

2017-08-23 作者:陈志强 知青情缘



      小擦板许长华1970年初跟随上海知青上山下乡到云南,并被分配到西双版纳水利二团十三连。15岁的年龄,没读过初中,没什么文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随知青上山下乡。他个子很小,人黑瘦单薄,胸前的肋骨一根根突起,象洗衣用的擦衣板,大家给他起个绰号小擦板。


     1970年3月连队遭受了一场火灾,火起时小擦板穿着背心短裤正在午睡,待他被大火惊醒时,大火已封住了房门口,机灵的小擦板果断从后窗翻爬出去,在熊熊大火中跑向屋后的公路,保住了一条命。


     小擦板虽然人小,但脾气不小,喜听好话。连里知青都拿他当小弟弟让着他。他头脑简单,干活下死力,好胜心强。当年我先后任九班长到三排长,小擦板一直和我在一起。我们每天早上硬吃上几口没有菜的米饭,一起赤膊换上劳动衣。所谓劳动衣,就是上工地就穿,下工地就脱,从周一穿到周五,一星期洗一次的劳动服。由于每天出汗,汗水湿透了衣衫,干了又湿,湿了又干,衣服上都是白花花的一片盐花。在工地上劳动的时候,天上骄阳似火,小擦板索性光着膀子,任汗水顺着脊梁往下淌,我们都在太阳下晒着,手臂和脸被晒成黑红,但因为穿着长衫长裤身上没被晒黑,而小擦板被晒得象个非洲小黑人。

 

     对于新鲜事物,小擦板都愿意第一个去尝试。当工地上开始使用打炮眼炸药爆破的新法时,小擦板很快就成为了一个抡锤砸钢钎的能手,他光着上身,左手腕缠着一条白毛巾用做擦汗,两手抡起大铁锤,叮叮当当一上一下地准确的砸在钢钎上。炮眼打好后,他利索地往炮眼里装填好炸药,最后埋一根导火索。当山上的一排炮眼都装填好炸药和导火索,通知工地上劳动的所有人都避让到安全地带的哨声吹响后,小擦板点燃一根香烟,和其他爆破员一起,将归自己负责的几根导火索点燃。随着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小擦板早已离开了爆破现场,在安全地带悠闲地吸烟了。小擦板是最喜欢干这事的。

 

     连里成立爆破组,他一定要参加进去。爆破组整天和炸药雷管导火线打交道,我亲眼看到连队知青蔡某某在排除炸药哑点故障时脸部被炸伤,我也亲眼看到爆破员薛某某在沟里点火时因爆破点多,导火索过短被连人带土从沟里轰了出去。因躲避不及我自己的左臂也曾被炸出来的土块击伤过,幸运的是小擦板从没出过事。只有一次在团部组织各连集中在一起大会战的劳动竞赛中,我们因追求工程效率,直接将爆破口对准河面,而河对面就是出国部队的驻地,起爆后出国部队驻地被炸惨了,部队养的一头猪也砸死,幸好没有伤着人。收工后我和小擦板跟在连长后面哼着小曲正走在路上被出国部队营长拦住,被结结实实地训骂了一顿,当然主要是骂带我们的当兵的连长,为什么没有管好知青。

 

      另有一件有趣的事是在营里组织的大会战,连队派我带的三排参加会战,那时的男知青都抽烟,而我带队的三排男知青都带了两杆枪参战,一杆枪是锄头,一杆枪是用毛竹自做的烟管,长约80公分,里面装水,毛竹中间挖个小洞,装上个烟嘴,烟嘴上插上一根香烟,沽都沽都可以一口气吸完一根烟。休息的时侯全排男知青都托着烟枪过烟瘾,小擦板坐在我旁边也在吸烟,人小鬼大,活像一个老烟鬼。


     象所有知青一样,平时小擦板上身穿一件白色的圆领全棉汗衫,我们上海人叫老头衫,这种全棉的汗衫吸汗,,很好洗。下身穿一条蓝色的线裤,60年代中期到70年代初国家体育运动员出国比赛都是穿的这种线裤,线裤质地柔软,也很好洗。当年上海知青都是这种穿着,脚穿白色的跑鞋或者干脆穿拖鞋。跑到外面别人一看就知道这些人都是上海知青。


      他很喜欢玩,工地收工回连队后,大家拿着脸盆毛巾都走到浮桥上擦身洗澡。水性好的知青在身上涂抹肥皂后就跳到河里游泳。小擦板不但喜欢跳水更喜欢背朝着河反跳。他虚荣心强,别人会的别人敢的他也要会也要敢。小擦板的胆子很大。晚上就着煤油灯,四个人一桌打牌:争上游和80分。休息日他还喜欢到女生宿舍里,和女老乡们闲聊,反正大家都将他当小弟弟看待,又是一个地方出来的,碰到正好有人在洗衣服,也顺便叫他将脏衣服拿过来一起洗掉。小擦板在连队里是个很得宠的人。


     小蔡板也有自作聪明的时候,他看到在团部住院的知青能吃上比连队要好得多的伙食,还能整天睡觉不干活,他到团部医院硬说自己肚子痛,要求住院治疗,团部的张医生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人,见多了这种假病号,给小擦板注射了一针蒸馏水,告知小擦板可以回去了。这件事以后还是张医生自己说出来的。

 

     在工地上劳动的时候,班里如果有人偷懒,小擦板大嗓子地批评,催促对方动作快点,论个子他最小,论脾气他最大,别人被他骂了,也不敢对他怎样,怕落个以大欺小的罪名,另外恐怕也是因为他身后有几个老乡其中包括我这个排长罩着他,拿他没办法。当班排干部的当然都喜欢干活拼命的人。和小擦板一起生活了五年,直到我上调到勐腊地方上工作。


    1969至1979年的十年,连队知青每天过的都是艰苦的生活,不仅仅是繁重的体力劳动,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漫长的看不见出路的精神上的压抑和忧愁,个别精神脆弱的人疯了,有人索性和当地人结婚,以求过上好点的日子。更多的知青则成双成对的谈起了恋爱。小擦板当然是没人和他谈恋爱的,而小擦板居然没有精神崩溃,挺到了79年知青返城的那一天,可能和他的思想简单也有关系,可能他自己觉得在连队生活也很快乐。


     1979年初 小擦板回到了上海,顶替父亲到闵行西渡黄浦江轮船摆渡公司上班。轮渡公司的工作稳定,经济效益很好。当其他的回沪知青还在为生计为工作而发愁时,小擦板的衣服口袋里已经很有钱了,也结婚建立了家庭,有钱就头脑发热忘乎所以,听人教唆,一个人跑到云南去做生意。没有文化没有经济头脑,对当地市场毫不知情,必然要被人玩耍欺骗,落得个把钱都亏光的下场,钱财两空。做生意失败,工作也不顺利,以后因故离开了轮渡公司。

     

     此后 生活状况一落千丈,以前在云南兵团的艰苦劳动,在他身上留下了病根。失去了工作也失去了经济来源,最后还是街道给他找了个看守自行车的工作。收入勉强能够维持生计 。2009年原13连的知青在川沙聚会时,我见到了小擦板,此时他已经及其潦倒了,他在街道居委会管辖的路段看管自行车,早已没有了往常骄傲自大的神情,一副卑微的样子。见到了我这个老排长,自卑又惭愧的模样,令我也十分地心酸难过。又过了两年,朋友打电话告诉我,小擦板走了。他身体有病,又拖着不去看,最后拖成大病。2011年贫困中的小擦板因病默默地离开了人世。


     小擦板回沪后没有文化又没有工作技能,身体多病又脾气暴躁,这样的人在社会上很难生存。他曾经有过好日子又不懂得珍惜,头脑简单又自以为是。他完全无法适应这个复杂多变,纷繁波折的社会,特别是在80年代至90年代,我们的国家正处于困难时期,每个人的日子都不是很好过,他又是个很容易被社会淘汰的人。云南兵团的社会环境相对地比较简单,可能在兵团的十年对他来说反而是快乐的。

 

      作为一同在云南共患难十年的伙伴,他的离去总使人心里怅然。永远难忘在工地上他总是跟随在我的后面劈山引水挥汗如雨的情景。人生总有苦有甜,过上了好日子的时候不能忘了曾经的苦日子。毕竟我们这一代人经历的苦日子太多了。


前排右三穿白上衣的小擦板


作者简介

作者陈志强

1969年12月从上海奉贤上山下乡到云南西双版纳勐腊县水利二团三营十三连。

1974年上调到勐腊县瑶区公社。先后在沙仁小学,老白寨小学,瑶区公社中学任教。

1979年调离云南瑶区,到安徽芜湖鲁港公社中学任教。

1983年调离安徽鲁港,到上海青浦图书馆直至2013年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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